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荒神的新娘[文野] 作者:午夜加餐 文案: 日本传说中,神若爱上了人,就会将心上人藏起来,谁也不能再找到她,此谓之“神隐”。 中原中也,日本横滨港口黑手党干部,行走人间的荒神,神隐了自己深爱的少女。 自此,穿越时空的少女,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。 本文短篇,狗血,先英雄救美,后强取豪夺。不接受着慎入! 已完结,求专栏收藏,求新文收藏~ 内容标签: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穿越时空 文野 搜索关键字:主角:田甜,中原中也 ┃ 配角:新文:《小仙女才不会脚踩五条船》 ┃ 其它: 一句话简介:一语存天真,一眼见钟情。 立意:神与祭品新娘的故事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英雄救美 横滨冬日的海风又冷又硬。 田甜穿着一条及膝红裙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了哪路神仙,只是一眨眼功夫,整个人便从烈日炎炎的夏日山城,落到异国他乡的人贩子手里。 远处,蔚蓝的大海波光粼粼,一派阳光明媚,看在田甜眼里,只觉得可怕无比。 她落在这群人贩子手中已经三天了。 一睁眼就是在黑漆漆的船舱底部,每日只有一点散发着异味的水和一小块粗饼,身边只有瘦小惊恐的少男少女。田甜意识到,自己是落在人贩子手里了。可人贩子有那么神通广大,能变幻四季? 她失去意识前还身处巴蜀山城,炎炎夏日里繁华锦茂,然而只是再一睁眼,身边尽是叽里咕噜说着日本话的人,气候也变为初冬。 这是什么神仙对她的恶作剧?田甜抱紧双臂,鼻头酸涩,在心中祈祷:快让她从噩梦中醒来吧。 然而世界并不会围绕个人意识旋转,对田甜而言,她的噩梦仍在继续。 人口买卖的恶行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,满脸横肉的人贩子们笑容满面和另一伙西方面孔交涉,从买家手中接过装满钞票的皮箱。 码头上,所有人都习以为常,连田甜身边语言不通的少年少女也是满脸木然。 田甜的心就像被浸入冬日的海水中:这里无法无天,没有人会拯救她。 羔羊一样的少年少女被从小船驱赶进远洋大船,田甜因四肢冰冷动作迟缓,渐渐落在最后。 金毛绿眼的买家笑着抓起她的头发细细打量,田甜不禁咬紧下唇,垂眼避开可怕的眼神。 她的心渐渐绝望:身边人都说日文,这绝对不是中国,甚至可能不是她熟知的那个日本。日本再无能,也不会任由人贩子横行。她到底到了哪里? 真的没有人能救她了吗? 田甜浑浑噩噩的被拖拽着前行,耳边忽然炸起一阵剧烈的响声! 是□□爆炸! 拽着她头发的男人立刻转移了注意力,用不知名语言向手下大吼大叫。 可惜他反应快,袭击来的更快! 男人的布置尚未完成,从无名处飞来的子弹已经到来。 它们像是来自死神的邀请函,不容拒绝。大片黑压压的弹幕过后,刚刚还心满意足的豺狼们纷纷倒地。能发出哀嚎的已是少数,更多人贩子们已经倒在血泊中咽气,神色尤带疑惑。 田甜倒抽一口冷气,捂住手臂被子弹擦过的伤口,神思不属地看着空中恍若天神的黑衣少年。 “!#¥#¥”黑衣少年冷笑着宣告。 随着话音落地,神魔一样的少年径直冲向人贩子头领。他不过一挥手,地上便多了一个大坑,金毛首领不甘示弱,抬起泛着火光的手臂试图反击。 黑衣少年从容扶着头顶的帽子,轻描淡写抬腿将扑上来的男人踢开。 刚刚气势汹汹的男人立刻倒飞出去,撞上远洋轮船的船舷,口喷鲜血,生死不知落入海中。 黑衣少年没有乘胜追击,而是抱胸站在原地,另有一伙黑西装如潮水涌上,将士气全无的人口买卖双方一网打尽。 码头上,战胜方秩序井然的补刀,装袋,沉尸。 田甜浑身颤抖:先是不科学的怪兽打架,然后是物理说服人贩子——暴力镇压并沉海,她究竟到的什么可怕地方?! 中原中也指挥新分来的手下去扫荡残留敌人,顺便解救本国人,转头就看到船头处,寒风中红裙少女眼中含泪看着自己。 “啧。”不解风情的少年不耐烦提高嗓音喊道,“喂——你已经安全了小鬼!不要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,快跟他们下来!” 拜良好视力所赐,中原中也看到衣衫单薄的少女表情先是茫然,在发现身后出现陌生人时变为惶恐,她似乎无助地看了自己一眼,随即一步踏出,从船舷栽下! 艹。中原中也低声咒骂,来不及思考便加速上前,接住即将飘落海中的红裙少女。 田甜绝望的看着远处遥不可及的怪兽少年,下意识后退,从船头栽倒的那一瞬间,她眼前一黑,失去意识。 再次醒来是在日式榻榻米上,田甜蜷缩在温暖的被褥中,听着障子门外人声嘈杂。 即使异国他乡语言不通,男人酒后醉醺醺的大笑声和女人的娇笑声总无差别,直觉告诉她,这里貌似也不太平。 刚出狼窝,又进虎穴?田甜机械的在黑暗中眨眨眼。 初入异世界就遭遇一连串打击,生活的残酷磨灭了田甜的天真。 发现自己流落到异界日本,她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,用茫然的表情面对一切接近自己的人。 + “中也君马上十六岁了,时间过得真快啊。”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先生站在落地窗前,对身后的尾崎红叶感叹。 “是啊,眨眼间他已经能独当一面了。”尾崎红叶含笑附和道。 森鸥外道:“既然红叶君这么说,看来中也君的课业已经结束?” 尾崎红叶迟疑,“还有最后一项,但中也还小……” “他不小了,和他同岁的太宰君都已是阅遍花丛的老手。”森鸥外截断尾崎红叶的话,“女色也是黑手党教育必不可少的一环,但中也君的确是特殊的那个,第一次的人选需要认真对待。” 他的神情若有所思,“我记得,三个月前,中也君在行动中带回来一位异国少女?” 尾崎红叶回答:“没错。中也可怜那孩子在混战中受伤,所以带了回来。她完全不懂日文,只会说唐国话,似乎在人贩子手中受过刺激,三个月都没出门一次。” 森鸥外若有若无的笑:“是中也君把人托付到邸园的?呵,那个傻孩子。就她吧。” +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田甜历时三个月的穴居生活戛然而止。 她早上六点被人叫起床,带到一处温暖的温泉池,被人按进池子里从头到脚洗刷三遍,然后有美艳绝伦的小姐姐娇笑着带来和服发饰。 田甜就像一尊娃娃,在小姐姐手中翻来倒去,头发被细致的挽好,身上涂上馥郁芬芳的乳液,向来素净的脸上几番涂抹,然后唇间一点胭脂色。 田甜根本没来的及吃饭,两餐都只有流质食品。 在被人装点时,她放空思绪想:这是养肥猪后要宰杀了? 可她除了一张尚称秀丽的脸,别的一无是处,十六岁的平板少女怎么比得上正在化妆那位风情万种的小姐姐? 这种思绪飘然物外的状态,持续到田甜看到自己被送上的人为止。 中原中也醉醺醺的推开卧室门。 龙头战争已经结束,他所效忠的组织终于登顶。在这场战争中,他的名声达到巅峰,有了可怖的威慑力,令敌人闻风丧胆。可这份超乎人类极限的力量,却没有办法达成他的愿望。 ——这个行走人间的神祗,既没有救出自己的六个属下,也无法杀掉罪魁祸首报仇。 再加上庆功宴上,太宰治那个混账煽风点火,专踩痛脚,中原中也一肚子的不痛快累积到了极点。 即使首领暗示,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,也没有好转。 踏进房间的第一步,醉醺醺的中原中也顿住了。 寂静的西式床帏内有清浅的呼吸起伏,室内不知何时遍布女性幽香。 首领给他塞了个女人?! 中原中也想到红叶大姐神秘的笑容,和她意有所指的话。 “中也到了接受特殊教育的年龄呢,好好领会首领大人的好意,品尝神魂颠倒的滋味吧~” 领会到两位引路人意图,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睛褪去混沌,他自我解嘲般笑了一下,大步向前掀开半掩的帷幔。 借着昏暗的床头灯,少年锐利的眼神捕捉到床上呆呆坐着的少女。 看到熟悉的容颜,中原中也有片刻怔忪。 ——是他那天从人贩子手中救回来的女孩子。 她没有回家? 淡淡的疑惑飘过,转眼被中原中也抛在脑后。 他伸手捏住少女的下巴,用力抬起。 感受到铺面而来的酒味,和着男人炽热的气息,田甜努力睁大眼睛,想要看清楚来人,可她的眼睛还没有聚焦,红酒味的吻就铺天盖地的袭来。 男性的躯体强势压倒,田甜身不由己的歪倒在被褥间,被动承受着身上男人毫无章法的乱啃。 眼前橘色的发梢跳动着微光,在中原中也身下的田甜却走神了:额,这种啃法,他真的是被送礼的某个阅遍花丛的大佬? 早就对自己遭遇有所猜测的少女,直觉和自己接吻的这位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堪。 身上的野兽一番舔舐后,暂时停下进攻的步伐,舔着嘴唇端详下一步从何处下口。 田甜趁着男人起身时微弱的光线,借机打量。 橘色头发,黯沉的蓝色眼睛,神情迷醉混沌,容貌精致秀丽。这是……那天救她的少年?! 田甜不可遏制的睁大眼睛。 头脑发昏的中原中也没有注意身下少女的表情,沉醉于刚刚唇齿间的甜蜜,再度俯下身咬住那两片嫣红。 为什么是你? 被人贩子关在船舱底时,田甜没哭;在战场交战被流弹击中时,田甜没哭;但再次被中原中也压倒时,田甜开始无声掉泪。 中原中也依旧贪婪的吻着怀中少女,直到他从唇间尝到苦涩的味道。 “怎么,你不愿意?”俊秀的少年皱紧眉头,停下动作,带着醉意问道。 听不懂少年的话,田甜透过朦胧的泪花,委屈的看着印象中堪比神魔的少年,张了张嘴。 为什么救人的你转身就换了模样? 别的谁来我都可以继续当做一场梦,可为什么偏偏是你? 得不到答案,中原中也焦躁的握紧少女被他按在一旁的手腕,“你,怎么回事?” 低沉的声音冷漠又不耐,听不懂少年话里的意思,田甜咬紧下唇,忍了又忍,突如其来的崩溃彻底淹没了她。 少女哇的一声大哭出来。 艹,究竟怎么回事! 中原中也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,神情暴躁:事到如今,难道还指望他停下来不成! 在田甜的哭声里,醉醺醺的少年凭本能拆解自己的礼物。 他本以为少女哭的这么惨,激烈的反抗必不可少。没想到,少女反而伸手抱住自己,攀在他胸前,像小狗一样胡乱拱上来,只在痛极时,她没忍住咬了他一口。 不要乱动啊。唇齿交缠的空隙,中原中也嘟囔了一句,重新压上。 ☆、强取豪夺 可怜的女孩子没有得到新手上路的青年半点怜惜。 第二天,中原中也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是乱糟糟的床上,少女委屈蜷缩在床头不安稳的睡相,粉面桃花的少女眼带泪痕,遍身狼藉。 ……这是他干的? 中原中也揉着发痛的额角,勉强回忆起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。 失去同伴后暴躁的心情……昏暗的灯光……香味诱人的少女……浅浅的哭声……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,平复下波动的心情:事已至此,他也没必要再困扰。 这毕竟是首领的好意,他心领了。 更何况,他也不讨厌这个孩子。 中原中也摩挲着少女的脸颊,出神的想:既然这是彼此的第一次,她还是根本听不懂日文的外国人,安置上他就要多费点心了。 + 一觉醒来,田甜发现自己又换了新地方。 这次是海景别墅。 空旷的大宅只有她一个常住客,那个橘发黑衣,神魔一样的少年总是夜里潜入,清晨十分匆匆离去。 田甜蜷缩在阳台上,吹着海边初现柔和的风,神游物外。 中原中也在安置好娇客后,也曾试图教她融入本地。然而无论请来的老师如何卖力教授,她听课时总是神情懒散。 一周过去,田甜会的词语还是只有一巴掌,除了她一早就知道的“你好”、“对不起”、“谢谢”“欢迎回来”,新认识的只有“中也”。 中原中也没法勉强,只能在工作外多腾出时间,陪在总是寥落寂寞的情人身边。 为此,森鸥外布置下的任务,他完成的越发利落,得来首领大人意味深长的赞赏。 “果然,男孩儿到男人的蜕变,女人总是必不可少。” 对中原中也的转变,也有人心怀不满。 “小矮子你那么急色,回去没有被情人踹下床吧~”任务完成后,太宰治不怀好意的轻笑。 边上的属下们拼命低头,恨不得假装自己不存在。 中原先生死命把情人藏起来,谁也不告诉,结果却被太宰先生一语道破,他们不会被一心保密的中原先生灭口吧?! 中原中也甩起外套搭在肩上,头也不回地向外走,“这么熟悉流程,看来你没少被人踹下床。既然无床可爬,这次的报告还交给你了。” 是的,从中原中也有了秘密情人,太宰治的任务报告再也没法甩锅给他。 急着回爱巢的漆黑重力使,绝对不会对拦路青花鱼手下留情。 太宰治贼兮兮的向尾崎红叶抱怨,似真似假:“中也好过分,有了情人就忘了搭档,他还有多少心在工作上诶~” 尾崎红叶含笑揉青年蓬松的黑色卷发,“中也太害怕失去,所以才本能想将自己的东西藏好。这是他从贫民窟带出来的习惯,需要慢慢纠正。放心吧,中也早晚会放开胸怀,改掉这些恶习的。” “是吗?那可真是太好了。”太宰治调皮地眨眨眼睛。 + 时日渐长,中原中也逐渐习惯了田甜冷淡的模样,依然没有放弃让她在床榻之外多些活动和爱好。 田甜耐不住少年反复痴缠,捡起当初自己抛下的古筝爱好打发时间。 太宰治偷摸来到海滨别墅时,听到的就是中正平和的筝曲。 “切,中也的品味很一般嘛。” 他咕哝着溜进二楼阳台,笑眯眯的和田甜打招呼,“哟~中也藏起来的少女。” 田甜感觉出现陌生人,惊诧扭头看向太宰治。 “!#%@%”噫,你说什么? 原来这个可怜的孩子至今没有学会日语?太宰治满是恶趣味的笑了。 有趣,真有趣。 这个女孩子不通日语的原因有趣,中也刻意藏起她的心理有趣,刚刚听到的琴音同样很有趣。 那个黏糊糊的蛞蝓居然真的找到了不错的乐子诶! 眼看少女疑惑歪头,随即若无其事重新弹奏起乐曲,太宰治带着恶意的笑容离开。 哈哈哈哈,不知道森先生是否知道这件事?真是太有趣了! + 田甜没有把意外闯入的黑发青年当回事,也就不会向中原中也告状。 反倒是中原中也,回家后得知太宰治入侵的消息,他脸色发黑,对着不知何处闪出的属下严厉训斥。 当天夜里,中原中也反应格外强烈,暴躁且不安,田甜只能趴在他怀里,轻声唱起自己从小听到大的“摇篮曲”。 女孩子柔美的声音,和她身上浅淡的香气安抚了中原中也,他抱紧怀中温软,不顾对方根本听不懂日语,咬着牙警告,“不许看太宰那个混蛋,更不许听他胡说八道!” 青涩的少年对着少女低声承诺,“我会学中文,你只要听我说话就好。” + 自我定位是打手的中原中也最近特别勤奋好学,除了首领强求的英法意俄德五门外语,他特意恳请尾崎红叶添加了一门中文。 面对搭档的转变,太宰治笑得可爱,“哦呀,这就是恋爱的魅力?真可怕。” “森先生,你就不担心那个女人对中也的影响力太大?”那毕竟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。 森鸥外气定神闲,“我相信中也君。” 相信如果那人别有用心,中也一定能斩断情丝,痛下杀手。 + 随着时光流逝,田甜渐渐习惯了留在海景别墅的生活,将饲主第一面如同神魔的表现忘在脑后。 她曾经揣测过“中也”的身份,最终在财阀二世祖,高官显贵之后和黑道大佬之间,选择了最不可能的黑道大佬。 毕竟没有哪个出身优越的少年,会在肚子饿时面不改色吃下隔夜剩菜,等不及开水就去洗手间喝生水。 只是中也看起来纤纤弱质,身量不足,绝对没有超过二十岁。按理说,他绝无可能年纪轻轻就胜任黑道高层,即使是雅库扎合法传承的日本也不例外。 真不知道中也曾经经历过什么……望着窗边月亮,田甜感慨。 最近中也开始频繁出差,今晚也是田甜独享寂寞孤枕的一晚。 早早洗漱完成,少女看着天上清亮的月亮出神。 阴历十五,象征着团圆的月亮。 她离开家已经有半年多了,爸爸妈妈妹妹还好吗?大家有没有四处找她?如果她离开中也去中国,是否能在那里找到神情焦急的父母? 昏黄的月亮笼罩在薄薄的云层后,田甜的容颜也笼罩在一片轻愁里。 哀愁的夜色中,有机车一骑绝尘,在巨大的轰鸣中冲破夜色,向着海边的别墅飞来。 机车渐进,车手帽子下跳跃的橘发昭示来着身份,中原中也。 田甜依旧保持着眺望的姿势,一点也不奇怪中也深夜前来。 只是,为什么他身后远远跟着车队? 在靠近别墅的时候,中原中也忽然从机车上跃起,一脚踢爆依然前行的机车,借着爆炸的冲力飞速向别墅坠落。 田甜吃惊:怎么回事?中也怎么突然发疯! 从机车跃起时,中原中也看起来还有几分清明,但当他进在别墅花园里抬头的那一刻,属于人的神志已经从他眼中消失。 嚎叫的荒神撕碎了挡在身前的玫瑰花,拆掉伫立在二楼女主人卧室前的大树,握拳一锤,击碎了别墅一侧的墙壁! 田甜短促的叫了一声,随着碎片坠落。 发疯的荒神被少女的声音吸引,抬眼望着被自己力量浮在半空中的她,发出狺狺狂吠。 “中也?”田甜迟疑的看着眼睛混沌一片,浑身笼罩在黑雾中的中原中也。 荒神露出犬齿,身形佝偻,贪婪的扑杀上来。 田甜被扑进尚且完好的客厅地板上,脑后一阵剧痛,只觉毛骨悚然:这种可怕的状态,中也能力暴走了?她该怎么做? 按着身下盈盈少女,贪婪的荒神毫不迟疑,低头咬上猎物的要害。 田甜倒抽一口冷气,只觉的自己的脖子快要被中原中也当鸭脖啃断。 这家伙是狗吧?! 即使危急关头,她仍忍不住腹诽:平时和她在一起,中也就特别像狗,总是没完没了,啃完蹭,蹭完啃。结果他现在居然还会发疯,活像狂犬病发作。这家伙绝对是狗!! 追在中也身后的人迟迟不至,田甜对那些没用的人早已绝望。 当她意识到身上少年的牙齿不再用力,不由升起一点希望。 能停手,是不是代表发疯的中也还有救? 即使厌倦这个世界,田甜依然希望活下去,既然发现一线生机,她开始小心翼翼安抚身上犹未回复理智的少年。 “中也,我好疼,放开我好嘛?” 听到少女的哀求,橘发青年磨了磨牙,牙关又合紧一分。 ……狗男人! 田甜冷静下来,换了个思路,抬手将人拥进怀里,开始低声唱“摇篮曲”。 “……睡吧,睡吧,我的宝贝,晚安……” 在轻软的歌声中,中原中也身上不详的暗红色渐渐褪去。看到中原中也抬头,蔚蓝的眼睛里重新点亮人类的光芒,田甜心神一松,直接昏死过去。 ☆、所谓神隐 “早安,甜甜小姐~”太宰治轻盈溜进病房,笑吟吟的用中文和田甜打招呼。 “早安,太宰先生。”田甜放下手中的书,一板一眼和面前青年回应。 距离那场深夜巨变已经过去两周,田甜因为伤势沉重,前天才刚刚清醒。 这两天,一直是名为太宰治的青年嘘寒问暖,身为她恋人的中也却丝毫不见踪影。 即使告诉自己不在乎,田甜澄明的心湖依然明明白白映出她黯然的心情。 “唉,中也那个胆小鬼,惹了祸还要我来善后。”太宰治察言观色功夫一流,看到田甜黯然的神情,开始借机大肆攻击中原中也,“像中也那种微小的,无能的蛞蝓,没有资格独占美丽强大的女性,甜甜小姐考虑一下我如何?”他厚着脸皮毛遂自荐道。 “谢谢你的关心,但是不用这样。我只是……”田甜略带忧郁的淡笑。 不想给无关之人诉说自己的心情,她转移话题道,“中也他怎么样了?那天晚上他受伤了吗?恢复如何?” “唉,小矮子真讨厌。可惜还是没有死掉。”太宰治嘻嘻哈哈地说,“幸好有甜甜小姐及时出手安抚,不然我当时不在场的情况下,中也暴走毁掉横滨也不稀奇。” 噫,居然这么危险?! 面前俊秀的青年头上缠着绷带,脸颊贴着纱布,莫非是后续在中也手中受的伤? 太宰治看出田甜的猜测却没有澄清,而是带着探究的神色说道:“中也的力量一旦暴走,几乎无可挽回,甜甜小姐莫非是异能力者?” 异能力?田甜面露疑惑。 “异能力,少数特质人类才会觉醒的能力,表现形式五花八门,只要用对方向就极为可怕。甜甜小姐是什么能力?” “话说,您叫太宰治,中也的全名叫什么?”田甜忽然说起无关的话题。 太宰治眯起眼睛,“中原中也。” “您可以再说两个异能力者的名字吗?我有事想确定一下。”田甜若有所思。 太宰治一口答应,“可以。福泽谕吉,江户川乱步。” 田甜闭眼:……该说果然? 果然异能力者都是文豪,都是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精粹,无论哪个世界。 确定了心中猜测,她低咳一声,轻轻开口解释,“我的家乡从古代就流传着一个传说。资质天成的人中,只要刻苦努力,在学习和实践中不断攀登,达到智力与精神的巅峰,破开人类的极限,就能成就精神天赋。精神天赋可以显化出各种形态,古代有人能呼风唤雨,通灵显圣,先代的话,约莫就是你们这群天资卓绝的异能力者了吧。“ 太宰治脸上虚假的笑容不知不觉消失,“所以,甜甜小姐你的精神天赋是什么?” “也许是安抚……我不确定。”田甜的表情犹在梦中,“这种人是一个时代的精粹,能够升华生命本质的精英寥寥无几,我不觉得自己能觉醒这种能力。我的高数成绩很差的。” “可你确实安抚了暴走的中也。”太宰治神色淡漠,“暴走的荒神毫无理智可言,如果不是动用能力,你早在第一时间就被他撕碎。” + “唔,所以,港口黑手党再次迎来了一位强大的异能力者。”森鸥外笑眯眯的说,“真是可喜可贺。看来偶尔做点好事也不错,会有好报的。中也君不就捡回了属于他的祭司吗?” “您不打算让那孩子加入组织?”尾崎红叶折扇遮去半面笑靥,含情美目不辨悲喜。 森鸥外道:“不必,中原中也是荒神,那就总要有自己的神社和神官。那个叫田甜的孩子就安置在荒御神神社吧,港口黑手党有太宰一人足矣。” 尾崎红叶眼中泛起笑意,“中也那孩子会不开心的。” “没关系,他该学着长大。珍视之物藏在垃圾堆里可不是强者所为。” “我以为您会拒绝中也将心神分给组织之外的事务?”尾崎红叶合起折扇。 森鸥外含笑,“红叶君,你误会了。” 他充满耐心的解释,“中也君是港口黑手党的一把刀。绝世名刀岂能无鞘而生?在组织不需要他锋芒毕露的时候,他应该修身养性,蕴养自身,而不是时时磨刀,早早摧折在不必要的风雨中。 我早就希望他能培养出消磨时光的爱好了。暴力是组织取得如今地位并维系它的手段,但中也君不应把暴力当做生活。 我本以为中也君会在课程中养出别的爱好,无论是抽烟、喝酒、飙车、美食,随便什么都好,能在蛰伏的漫漫长夜中打发时间即可。可万万没想到,中也居然选择了女人。“ 首领大人苦笑,“虽然可以用中也还年轻来解释,但果然,他还是无法逃脱神那一面的影响吧。” 任何见到田甜的人,第一印象都是:云鬓雾绕,恍若仙子履尘,通身寂寥孤独,不类此世众生。 容貌比不得神明的田甜,更像是古时侍奉神明的巫女。 所以,田甜又一次转移的住址是间神社。 这间神社隶属港口黑手党,荒废了许久,直到脑洞大开的首领大人将之充作荒御神神社,小小的庙堂才焕发新的生机。 没有见到中原中也的第三十天,田甜褪去医院的病号服,换上红白二色的巫女服。 一丝不苟的学着前方老者祭拜的礼仪,田甜有预感:这次,她会在这间神社住很久。 小小的神社后连有一套西式庭院,每天神社关门后,田甜就一个人住在这里。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,少女在平淡的日常中学会了神楽舞,也开始试着向不知名的存在祈祷: 神啊,假如真的有神存在。请让我离开这个荒谬的世界,回到父母身边,回到祖国那里去吧! 田甜生活在神社中,深居简出,每天除了弹琴、跳舞、看书、发呆,就是日常祭拜神明,对着神像碎碎念。 “我想回家。” “中也今天也没出现。” “我想爸爸妈妈了。” “太宰先生说中也有了新的女人。” “我想见妹妹,想见同学,听听他们的声音也好啊。” “中也是不是再也不出现了?” “我是不是不该被动等待?” “那时被送给中也,我算是他的禁脔?现在的话,他不要我,我应该是自由了吧……” “或者我该自己出发,寻找回家的路……” “我要回家了……” 这天夜里,田甜如往常一样在夜色中跳起神楽舞,一曲舞毕,她拖着汗湿的衣摆走进浴室,疲惫的合眼摸向水阀。 金属制的阀门没有摸到,反而感受到身后有男性的气息重重压下来。 “谁——” 田甜低呼仓促转身。 小小的浴室里,中原中也双臂撑在她身前,将之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中。 青年眼泛起血丝,咬着牙阴沉地说:“听说你要逃跑,嗯?” 中原中也的目光逡巡在她脸上,试图发现其心虚的表情。 田甜只能用茫然的神色看着他。 虽然她最近不再抗拒学日文,但学习进展依旧十分缓慢,中原中也怒极的话,她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,才回过神来。 逃、逃跑? 谁说的? 谁逃跑了? 跑什么啊? 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表情,中原中也凶狠地一口咬在田甜耳朵上。 “小骗子,说过会陪我。结果几天不见,你就想要逃跑?” 这次他的话是用中文说的,田甜听得一脸懵逼,被耳垂湿热的触感逼的打冷战。 “我,我没有。你从哪里听说的。别冤枉好人。”清软的声音磕磕巴巴。 “呵,你每天对着我念叨,还说没有?”中原中也怒极,拦腰抱起嘴硬的少女,踢开卧室门,压进柔软的被褥里。 田甜还没有反应过来,晕头转向抓着中原中也试图解释,“我才没有每天对着你念叨——我们都大半年没有见面了。话说,我们算是分手了吗?” 想起离别的时间,少女分外委屈,“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,你管我自己碎碎念什么!我想家想父母,这有错吗?!你们又不肯通知大使馆让我回家,还不许我思念,太霸道了你!” “所以,你果然打算离开我。”中原中也阴沉沉的看着身下姿容姝色的少女,眼睛发红,“你做梦。” “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啊!”田甜生气的试图推开中原中也,“你同事太宰都说了你有别的情人,我现在也不靠你吃饭,给我发工资的是你上司森先生,我们之间有没有高低贵贱区分,你凭什么这么对我!” 太宰治。中原中也仇恨的咀嚼一遍这个名字,恶狠狠的对田甜说:“凭什么?就凭我是你在组织的劝诱者,是你的教导者,是你的神主。” ?!!! “这间神社,神主是我。你每天供奉祈祷,弹琴奏乐,跳神楽舞取悦的神是我。你是我的巫女,也是我的祭品。吾绝对不会放你离开!” 即使没有开荒神状态,中原中也的语调神情也渐渐向神明靠拢,蛮横霸道又不讲理。 “中原中也!”田甜生气的直起身,“我从港黑属下听来的你不是这样的!我们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你没有这副面孔!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也不这样。你、你为什么总要用这种态度气我……” 田甜又气又急,说着伤心话,双眼滚出泪珠,粉腮湿漉漉一片,看起来狼狈又可怜。 俯视蜷缩起来一脸受伤的田甜,中原中也怒火渐消,意识中慢慢有陌生的感觉升腾而出。 “吾可爱的巫女,只要你不妄言离开吾,吾怎舍得这般对你?”泪眼朦胧中,中原中也态度放缓,声音更加低沉,轻声诱哄田甜,“别哭啦,笑一笑,应下吾的契约,嗯?只要与吾契约,吾今后便不会如此。” “我,我不。”田甜抽抽搭搭,别扭的转过头去,用枕头遮脸。 温热的触感顺着泪痕一路向上,田甜不安的蠕动一下。 中原中也轻轻拿开枕头,吻去田甜眼角的泪痕,“答应契约,我陪你去中国,决不食言。” 田甜转过头,眼睛红红地盯紧中原中也:“你不骗人?” “一诺千金。” ☆、强求强留 淅淅沥沥的小雨将神社笼罩在一层梦幻中。 庭院里,田甜神情肃穆的随雨声起舞,跳起熟稔于心的神楽舞。 烟雨中,少女眉目如画,渺不可攀。 中原中也坐在廊下,目不转睛的看着烟云间的女孩儿,仰头饮尽杯中酒。 烟雨中巫女回眸,对上廊下神明幽深的眼神,四目相对,缠绵不休,刹那即成永恒。 神楽舞毕,田甜提起裙摆一路小跑来回廊避雨。 看着眉目如画的少女从烟雨中迤逦行来,中原中也的喉结上下滚动。 这是他的祭品,他的神官,也是他的女人…… 田甜踏上回廊,小小打个喷嚏,惊讶的发现中原中也把她准备的神酒喝了个精光。 “中也,你没事吧?”田甜手持神乐铃,俯身关切的看中原中也。 神酒毕竟有传说中的赫赫威名,即使她准备的不见得是正品,但好歹也是按照祭祀礼仪一步一步做出来的。中也喝了那么多,真的没问题? 看着少女盈盈笑涡,中原中也一语不发,突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,“陪我喝一杯。” 田甜撑不住平衡,倒向他炽热的胸膛,不自在地试图推开他坐起来,“哎呀你干嘛。快让我起来。” “不。”中原中也目光灼灼,“陪我喝酒。” 田甜下意识拒绝,“我马上要去上班了。更何况神社也没有红酒。” 被神酒迷惑理智的荒神大人簇眉,“你要去给旁边医院里那些家伙们弹琴?不许去!” “不要任性,中也。那是森先生交给我的工作。”田甜耐心的哄道。 中原中也抱住少女柔软的腰肢,口齿清晰,有理有据的说,“你是我的巫女,我是你的神明。无论弹琴还是跳舞,你都应该是取悦我。我说,不、许、去!” “中也,你知道这不可能。”田甜仰头看难得孩子气的青年,无力叹气。 定期为疗养院病患弹琴,是来自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的“请求”。 上次安抚暴走的中原中也后,田甜的能力暴露在世人眼中。森鸥外身为利益至上论者,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用的棋子。 他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夏日拜访神社,留下了疗养院的任职邀请函。 在横滨,没有谁能拒绝这位大佬的请求,这当然也包括田甜。 于是田甜走马上任,成为港黑私人疗养院的心理治疗师。 遵从森鸥外的“建议”,她每隔五天前往疗养院一次,为港口黑手党内部人员弹琴,疏散他们心灵中的扭曲病态。 今天正是田甜前往疗养院治疗的日子。 即使搬出森鸥外,中原中也依然没有放手,“Q有太宰看着,余者都是无关紧要的家伙。别去。” 田甜从中原中也怀中直起身,“这是森先生的托付,我怎么可能不去。要知道,我回国的指望可在他手里呐。” 中原中也身躯有一瞬僵直,湛蓝的眼睛里闪过心虚,“你……知道了?” 田甜轻哼一声,“我想要光明正大前往中国,只能依然港口黑手党的力量。森先生一日不松口,我就只能躲一日。谁让我没有护照,没有户籍?” 中原中也沉默。 田甜声音清冷,“反正,你说话不算话。” 中原中也嘴硬反驳,“我答应你了,也做了,没做到是因为意外。” “呵。”田甜脸上浮起淡淡的嘲讽,“一次两次如此,三次五次也能是意外?你根本没打算带我去中国。” “……不管你是否相信,那几次没有成行,真的都是意外。我答应你的绝不会食言。”中原中也艰难的说。 田甜起身,神情淡漠的垂眼从中原中也身边走过,没说相信,也没说不信。 中原中也伸手,只碰到从她指间滑落的神乐铃,跌落在地上,发出清泠的响声。 刚刚还暧昧暗生的气氛早已烟消云散,中原中也神情僵硬的看着田甜走远,消失在蒙蒙烟雨间。 + 雨后第三天,田甜病倒了。 意识到中原中也根本不肯放自己离开,这种状态下,森鸥外的承诺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,她被巨大的失望击倒,一病不起。 少女额头滚烫,双颊泛起病态的红晕,昏昏沉沉躺在床上,嘴里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呓语。 中原中也坐在床边,深恨自己前几天为什么说话那么硬。 医生来了一波又一波,西医看了,中医也来过。然而各色手段齐出,田甜高热的状态没有丝毫好转。 西医对这种无名高热根本无能为力,只有一位被“请来”的老中医临走前留下一句,“心病还须心药医。” 心病? 哈! 中原中也心中泛起淡淡的后悔。 “中也君,田小姐最近病情如何?”谈完正事,森鸥外状似随口问道。 中原中也神色一黯,“不好。高热状态虽然在第三天退去,但低烧一直在继续。大夫说,再这么烧下去,她的身体将出现不可逆转的损伤。” 森鸥外叹气,“可怜的孩子,你就没有好好宽慰她么。中也君,你已经是个可靠的男人了,对待情人这么毛糙可不行。虽然不指望你向太宰君看齐,但至少……” 中原中也低下头,面部肌肉剧烈的抽搐,“BOSS,我想送她回家看看。” 这句话耗尽了橘发青年的力气,语毕,他的脸色一片灰败。 森鸥外抬眼,“港口黑手党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。但是中也君,你肯放手?” 首领大人拿出一叠文件,在桌面摊开。 第一页正是田甜苦求而不得的身份证明,下面依次摊开的,除了虚构的生平,资产证明,还有一纸薄薄的婚姻届。 中原中也瞟过婚姻届,立刻垂眼不再看,下颌绷紧,生硬地说:“我会带她去一趟中国。” “……所以只是缓兵之计啊。”森鸥外笑叹,中也君也成长了不少呢。 他将文件收拢递给心腹爱将,“拿去吧,不要让鸟儿飞走了。” 中原中也接过田甜的身份资料,紧紧攥在手中,关节泛白。 他脱帽单膝跪地,对着首领大人低下头,“万分感激您的宽容,BOSS。” 森鸥外笑眯眯地说:“去吧去吧,成就有情人是件开心事。要尽快为港黑的新世代添砖加瓦啊,中也君。” 中原中也被调侃的耳根都红了,狼狈的退出首领办公室。 在他离开前,坏心眼的首领大人补充道:“作为惩罚,在田小姐醒来的第三天,中也你要去欧洲一趟,为期半年。有问题吗?” 中原中也丢下一句“我会尽快出发”,仓皇逃离,仿佛身后有狼追赶。 森鸥外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轻笑:“比起太宰君,中也真是个好孩子。” + + 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。 即使田甜心病尽去,但她体内穿越以来淤积的幽怨趁机爆发,低烧退去也不见康复。 不过,看到中原中也交给她的户籍资料,田甜还是由衷开心。 护照、户籍、生平、资产一应俱全,这代表中也愿意退一步,她至少有希望去这里的中国看看。 也许回到中国,她能找到父母家人。这是好事,不是吗? 看到少女久违的笑靥,中原中也心中大石落地,随即被无尽的苦涩淹没:她没有一丝对自己的眷恋。看到资料,她想到的只有回家。 中原中也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:果然,扣下婚姻届没给她是正确的选择。看到那纸婚书,这孩子会当场哭出来吧…… 田甜将资料压在胸前,笑容明媚的对中原中也鞠躬道谢,“谢谢你,中也。” 太好了,我可以回家了。 中原中也压抑心底渐盛的恶意,毫无喜意地说:“恭喜。" 拖着病体,田甜迫不及待的要求回国。 中原中也神色沉稳的答应了她的要求,连拒绝自己同行的请求也一并应下。 看着苍白瘦弱的女孩儿雀跃的消失在机舱门后,头也不回,中原中也扯开一抹凶残的笑。 想离开港口黑手党,离开他?天真的孩子。 田甜提心吊胆,唯恐自己再次因为乌龙原因无法入境。还好安检一切正常,飞机平安落地,海关没有刁难。然而在她即将踏入中国国境内时,神色冰冷的黑西装拦在她身前。 “共和国一百年大庆,一切异国神道成员、异能力者、□□强化者禁止入境。请回吧,中原小姐。” 这是田甜距离中国最近的一次,也是她最后一次试图踏上中国的土地。 被拒绝入境后,她一路哭着回到日本,下飞机时已意识模糊。 离别前,中原中也交给她的户籍资料上,母国是日本,姓氏是中原,职业是神社当主。 他是故意的。 田甜知道,自己已永远失去踏上那片魂牵梦绕国度的资格。 ☆、熙熙攘攘 自从在中国碰壁折返,田甜虽没有再大病一场,每日里也郁郁寡欢,日渐长开的清丽容颜常年笼在轻愁中,终日不得展颜。 中原中也不是无知无觉的木头,看到田甜形似行尸走肉的模样,表面如常下是心疼到滴血的心。 有赖于神明与祭品之间微妙的联系,田甜深知中原中也对自己抱有怎样的眷恋。 因为得不到回应,这份日渐加深的感情逐渐扭曲,中原中也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对,可她根本提不起精神,也不想理会。 谁让那个男人是罪魁祸首。 中原中也来时,她任其自便。碰到他小意讨好,缠绵求欢,也任其施为。 然而想要她笑一笑,给个好脸色? 没有。 这种淡漠的态度让中原中也有些受伤,却似乎被港口黑手党认定为无害,渐渐地,港黑的其他高级干部也常常出没于神社。 田甜知道这些人都是为凝神静气的琴音而来,但既然神社的神主都不计较,她一个寄居之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,就当交保护费了。 Q,尾崎红叶,广津柳浪等人来来去去,后来,甚至连森鸥外也会偶尔来坐坐。 只有太宰治,一次也没来过。 田甜消极应对的模样,和中原中也在异国他乡黯然神伤的神色,统统落在有心人眼中。 这天,尾崎红叶穿花拂柳,在明媚的春色中拜访神社。 两个女子在花树下相对而坐,微风拂过,簌簌樱花跌落发梢肩头。 尾崎红叶举杯浅笑,感叹道:“哦呀,没想到春日这么短暂,眼看樱花的季节快要过去了。” 田甜仰头,令人炫目的粉色扑面而来,不由眉眼一弯,”所以才要惜取春色啊,红叶姐。“ “没错,正是如此。”尾崎红叶饱含深意的微笑,“花期这么短暂,不趁大好春光多多绽放,怎么引来蜂蝶追逐呢。” “……”田甜笑意如薄雾散去,低下头轻声道,“红叶姐说笑啦,神社里的樱花是不结果子的。”用不着蜜蜂蝴蝶。 尾崎红叶浅抿一口杯中酒,含情美眸目不转睛的盯田甜,调笑道:“春色正好,你也正是妙龄,不妨多笑一笑,中也那个傻小子看到你笑,说不得什么都肯允你。” 田甜眉尖一簇,“我原以为红叶姐能知我心事,没想到只是自作多情。”她幽幽的说,“红叶姐是为中也做说客来的。” 尾崎红叶放下杯子,握住田甜的手,“不,我只是想请你放过自己。田甜,你并不恨中也,对吗?” “……”少女的红唇被贝齿压出一道血痕,半晌,她点头承认,“是,我不恨他。如果没有中也,我现在也许更不堪,说不得连骨头都烂掉了。” 尾崎红叶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:中也最初收留田甜,绝对是出于一片纯善。 “你是个好孩子,当知道中也对你没有半点坏心。” 田甜叹气,无限伤感,”可我现在回不了家啦,而这又是我的错,不怪中也怪谁?“ 尾崎红叶看着倚在树旁愁绪无限的少女,在心中叹气:少女谈起中也时的语气,有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亲昵。如果两人换做别的初见,中也早就得愿所偿了吧。可惜…… “虽然有自夸之嫌,但中也真的很难得。他少年得志,位高权重,容貌俊秀且为人自持,脾气虽然不好,但也分对谁。实实在在是宜室宜家的好男人。“尾崎红叶画风忽然一转,向田甜推销起中原中也的好处,“这样有担当的好男人,即使在你原本的圈子里也很少见,田甜你不妨试着接受中也看看?” 田甜啼笑皆非,试图弯出一个微笑,“我早已接受自己现在的身份,中也的情人,对吧?” 这个笑容苦涩的仿佛哭泣,落在尾崎红叶眼中,不由升起一丝怜悯。 “易求无价宝,难得有情人。中也绝没有看轻你身份的意思。”尾崎红叶轻声道。 田甜轻声但坚决地说,“人贵有自知之明,我的身份不就是黑道干部的情妇么。” 尾崎红叶张了张嘴,又无力的闭上。 傻孩子,你的日籍身份姓中原。 中也只是抽出那张婚姻届没有交给你而已,你们的关系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。 可惜,尾崎红叶不明缘由,不能代中也做出解释,只好爱怜的抚摸女孩子头顶,“别妄自菲薄,田甜。你是组织重要的医师,也是中原中也独一无二的恋人。于公于私,你都是我们的珍宝。“ * 隔日,森鸥外提着清酒登门,如往常一样坐在廊下喝酒。 田甜坐在庭院里没起身,自顾自弹琴。 酒至半酣,森鸥外微醺道:“……Mafia毕竟只是一份职业,除了打打杀杀,大家也都是有自己生活的人。我喜欢带爱丽丝逛街,太宰君喜欢找情人,连红叶君都有些无伤大雅的小爱好,只有中也君……没想到,中也君会在你这里中了招……” “他可以选择不理会我。”田甜按下琴弦,冷淡的说道。 森鸥外微笑:“可是,中也君他很难在你面前掩饰神明的本能啊。” “……”那关我什么事。田甜低头,默默重头弹平沙落雁。 森鸥外仿佛没看到少女消极应对的模样,醉醺醺的说:“荒神是战斗之神,也是守护神。传说中,祂非常讨厌女性……然而你对中也君的影响,超出所有人预料的大。” 他眯眼看霍然抬头神情动怒的田甜,“你的能力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弱小,田小姐。”没有中也庇护,你过的只会比自己想象的更惨。 “森先生,请不要吓唬我。在黑道,凝神静气这种能力,根本比不上直观的武力增强。” 田甜疑惑:这已经是第二个告诉她自己能力很有用的人,她的能力有什么了不起吗? 森鸥外笑呵呵的说:“异能力是一个人本质的体现,有资质的人大多在幼年就觉醒能力,小孩子的控制力嘛……反正大把异能力者受困于能力暴动,因此早早夭折也屡见不鲜。但有了田小姐您的能力,力量不受控制就不再是问题。更何况,您的能力不是异能力,而是可以后天觉醒的力量……” “……”田甜若有所思,“所以你是想说,港口黑手党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,中也反而庇护了我,他是无辜者 。” 森鸥外哈地一声笑了,“我们是黑手党,没有无辜者。你的能力已注定是大型组织的禁脔,港黑是这些选项中最好的那个,更何况,组织还有中也。” “可是我回不了家了。”田甜漠然地说。是中原中也干的,他还对我撒了谎。 森鸥外叹气:这个固执的姑娘。 说来说去,“回家”是中也和她之间的死结。 森鸥外没说中也强硬的态度是在保护她,毕竟根据推测,这个来自异界的孩子本就回不去原来的世界。 他知道田甜根本听不进去。 面对无法动用手段洗脑的少女,森鸥外只好败退。 * 接下来的日子,中也依然出差在外,偶尔借述职机会一聚,过后便匆匆离开。港黑接连发生国外势力入侵,干部叛逃等大事件,高级干部也减少了拜访次数,神社恢复孤独冷清。 高大的鸟居拦住了外界风雨,无论横滨经历何种生离死别,田甜没受任何侵扰。 除了太宰叛逃前曾来过一次。 俊秀的青年脸色苍白如鬼,一双眼睛幽幽如鬼火:“真好啊,田小姐。外面的横滨天翻地覆,这里却宁静祥和,宛如世外桃源。” “我不觉得这个糖果罐子有什么好。”田甜给脸色青白的太宰治上了一杯神酒,“说吧太宰先生,发生了什么。”她轻声说,“您的脸色非常难看,眼中有死志。” 太宰治叼起杯子吸尽神酒,笑得散漫冷漠,“田小姐,你过去的生活平静又幸福,如今却沦落到这种地步。活着对您的意义是什么?” “回家。”田甜不假思索的回答。 太宰治笑容里满是恶意,“如果我说,你今后再也回不去家乡,田小姐会做什么选择,去死吗?” 田甜沉思片刻,抬眼平静的说:“不会。毕竟人只有活着才有未来。” 未来?太宰治笑的讽刺。 田甜为歪倒的太宰治续杯,“如果人生是一条向前的路,那我现在无疑已经走上岔道,但总要坚持走下去,才会有好事发生。也许忽然之间我就能回家呢?如果自杀,我只能永远停留在远离家乡的这一刻,那可太糟糕了,永生永世背井离乡可不是死亡就能逃避的现实啊。” “是吗,你是这么想的。”太宰治身上那种浓重的死气散去,青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,“所以要活着吗?” 田甜歪头,“不同人的想法不一样,太宰先生你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,不必理会我这点小想法。” “唔,其实我好奇很久了。田甜你对我,对红叶姐的态度都太客气了。”或者说太郑重尊重,“你以前认得我们?” 田甜勾起唇角:“我还以为大家都不在乎这个问题呢。” 她带着回忆的神色说道:“在我们世界的传说中,能力者没有天生。武道出众者来自日复一日的锤炼,最终成就不朽;智力超卓者要将自己的精神和智力升华到极限,形成属于自己的精神天赋。呼风唤雨也好,飞天遁地也罢,本质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修炼出来的力量。比起万人敌的武将,智谋出众的人更加璀璨夺目,而我恰好知道日本传说中的几个名人。” 太宰好奇的问,“莫非……” “是的,太宰先生在我们世界非常有名哦。”田甜点头,“森鸥外,夏目漱石,芥川龙之介,福泽谕吉……每一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,光耀一个时代。” “居然有芥川?”太宰治小小吃了一惊,吃惊于芥川居然能和森先生相提并论。 想到这里太宰和芥川的关系,田甜忍笑,“不仅如此,那个世界的太宰先生还很崇拜芥川先生呢。” 太宰治嘴角抽搐,想象不出自己崇拜芥川的样子,“算了。中也呢,你们世界的中也什么样?” 田甜陷入回忆,神情放松,唇角逸出微笑,“中原中也是个才华横溢的大诗人,可惜脾气暴躁,酒品差,还会醉醺醺的追上门去欺负太宰治。太宰先生被他吓得躲在被子里呜呜哭呢。” 这是什么可怕的世界! “咦咦咦,我居然会被那个黑漆漆的小矮子欺负?!报复,必须报复!”太宰治手舞足蹈,神情夸张,“蛞蝓恶劣的性格果然到哪儿都改不了,也怪不得他会做出私自和你结下婚约的事。这种人必须严惩!” “婚约?!”田甜听到不妙的词语,脸上血色尽褪。 太宰治表情纯洁的点头,“是啊。甜甜你现在的官方身份叫中原甜,身份和社会关系皆由中也亲手操办。怎么,中也没把婚姻届交给你看?” 没有,他什么都没说。 这个消息令田甜神情恍惚,连太宰治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。 当接到消息的黑蜥蜴赶到时,看到的就是姿容秀丽的巫女,跪坐在神像前面无表情的样子。 ☆、尘埃落定 得知太宰治叛逃,远在欧洲的中原中也特意开红酒庆祝,爱车被炸的消息也没挡住他的好心情。 但当他得知太宰治叛逃前去见田甜,手中的酒杯骤然破碎,鲜红的液体淋漓一地。 中原中也心急如焚,得到首领许可的第一时间便动身返程,当他风尘仆仆抵达神社时已是深夜。 看到宅院一片黑暗,中原中也也不开灯,胡乱在一楼盥洗室冲个凉,披上浴袍便轻手轻脚往卧室去。 推开门,昏暗的室内有暗香浮动,刚刚还满心焦虑的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,心神俱静。 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床边,用能力小心翼翼控制被子浮起,迅速躺进温暖的被窝。待被子重新落下,他伸手一捞,抱住身边缩成团睡得正香的爱人。 终于回来了。橘发青年心底发出满足的叹息。 他用下巴蹭了蹭拱在自己怀里的少女,低头亲亲她的额角,满心柔情。 此时夜色正深万籁俱静,尘世血雨腥风都遥远的仿佛是上辈子的事。 感到怀中爱人哼哼唧唧睡不安稳,中原中也以为自己抱得太紧,让人不舒服了,但又舍不得软玉温香满怀,便小心的和她换了个位置,让小姑娘随心换个姿势继续睡。 当脑袋沾到另一侧的枕头时,中原中也柔和的表情僵住了。 ——田甜刚刚枕着的地方,湿漉漉一片。 刚刚还雀跃的心像是跳进深渊,不断下沉,下沉。 借着微光,中原中也看到少女闭眼锁眉,像是陷入一场永不醒来的噩梦,清澈的液体不断从眼角渗出,一滴一滴的泪像是打在他心上。 着魔一样,中原中也低头舔去少女眼角的晶莹。 泪珠入口,一股强烈的苦涩从舌尖涌向心底。 即使在梦中哭湿了枕头,田甜也依然没有醒来,只是默默的掉眼泪。 中原中也看得心痛难忍,却毫无办法,就这样抱紧田甜,睁眼到天亮。 当第一缕晨光照入室内时,他暗暗做出决定。 当田甜睁开眼,发现身边多了个男人时,她心脏都快骤停了。直到发现那人是中原中也,才莫名长舒一口气。 “醒了?”中原中也看着睡意朦胧的田甜。 “嗯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 “昨晚。看你睡的正香,就没叫你。”中原中也起床,拉开窗帘,“醒了就别赖床,吃完早餐我有事找你。” 田甜不满的往被子里缩了缩,只露出一双眼睛,“哼,等着吧。还有,你快出去。” 被嫌弃了。中原中也也不生气,裸着胸膛拎起衣橱里的衣服往外走。 看到橘发青年乖乖出门,田甜打个哈欠,安心闭眼继续睡回笼觉。 待两人相对坐定,时间已是下午。 中原中也沉默良久,开口道:“你还是想回家?” 田甜:呵,明知故问。 中原中也:“异能力效果成立是建立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上的,而你来自其他世界。就我所知,这世上没有可以送你回家的力量。” 即使已经从太宰治听过这个消息,田甜还是神情黯然。或许其他人会在这件事上骗她,但太宰治不会。 她永远迷路,再也无法回家了。 看到爱人神色暗淡,中原中也心脏一抽,装作若无其事的说:“但这个世界的中国我可以送你去。” 田甜眼睛亮了。 中原中也忍着心痛,拿出存放于保险库的婚姻届放在桌子上,咬牙道:“不必担心婚姻问题,你的档案会变更为离异。虽然中国国籍我无法为你取得,但让你作为华侨定居中国还是可以操作的。你的选择呢?” “我要回去!” * 半年后。 中国某处小城。 田甜站在火车站广场上,失魂落魄的看着完全陌生的故乡。 如果不是有中原中也作为支撑,她早已倒下。 饶是如此,少女脸色一阵变幻,转头呕出一口血。 “田甜!”中原中也惶恐至极,抱起眼神散乱的爱人,转头喝问中国官方派出的随员,“你们最好的医院在哪里?带路!” 一阵兵荒马乱,双目紧闭的田甜被送进当地唯一一家三甲医院,接受紧急治疗。 望着病房内陪护在病床前的橘发青年,官方随员揉着手腕向身边的同伴抱怨:“哎,我都告诉他那个小姑娘之所以呕血,只是大悲之下血不归经,这口血吐出来就完事儿了。后期需要的是好好调养,用不着送急救。结果他居然直接动手……” 边上的同伴咬着烟,含糊不清的说:“好好地心尖子吐血,谁能不着急。你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。啧,幸亏是在国内,不然这张嘴能连累你沉尸东京湾。” “喂!我才是受伤的那个!” “呵,不是看你受伤我就揍你了。任务里还敢这么跳。”看到护士路过,青年连忙点头哈腰把烟收起来,转头给搭档后脑勺一巴掌,“老实待着。” 被训的小年轻安分了一会儿。 等待的时间毕竟枯燥,没多久小年轻故态复萌,用手肘捣了捣自己的搭档,“诶,老大。听说那人可是亚洲屈指可数的高手,这次为了带老婆入境,向各方作出不少利益交换,周旋了小半年,你说他图什么啊。莫非是为了他老婆?这世上还真有情种啊!” 老大面无表情给了搭档一脚,“闭嘴,再叨叨就把你发配西北。” 小年轻立刻闭嘴,用手势给嘴巴拉上拉链。 老大不再理会跳脱的搭档,看向病房内表情严肃冷淡:不管是什么原因,异国神明最好哪儿来哪儿去,他老婆也一样! 这次呕血,田甜伤到了元气。 她病恹恹靠在床上,看中原中也如同困兽一样在床边走来走去,整个人慢吞吞地向被窝深处缩进去,想要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。 原来即使来到这片土地,她也失去了“踏上”家乡的资格。 这里不是她的家,这个古老的国家也不欢迎她停留。 田甜内心涌起无名战栗:原来,从穿越那一刻起,她就是无根之人了。 现在,她还是个没有归处的人。 少女通体冰凉,如冷水兜头浇下。 柔软的被褥也捂不热她冰凉的心。 田甜缩在被窝里不由自主发抖,青年男子炽热的胸膛抱了上来。 中原中也抱紧神色茫然可怜的爱人,语气坚定的说:“他们不要你,我要。我在的地方永远都是你家。” 男人的温度让深陷冰天雪地的田甜感到一丝温暖,她抓住中原中也,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。 “我,我真的可以吗……”少女眼神迷乱。 她真的可以忘却伤痛,抛开家乡,沉迷于这份承诺吗? 这人真的不介意自己被当做退路,能毫无芥蒂的接纳她吗? 中原中也用额头抵着田甜的额头,和她四目相对,鼻息相闻。 “我会一直保护你,照顾你。无论你到哪里,我都能找到你。田甜,做我的妻子吧。” 蔚蓝的眼睛澄澈又温柔。 田甜泪眼婆娑。 病房内,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。 这趟旅程虎头蛇尾结束了。 踏上离去的飞机时,田甜的脚步放缓,情不自禁回首张望,试图发现故国的挽留之意。 中原中也揽上她单薄的肩膀,含笑问,“日本此时正是好时节,我们回去在哪儿举行婚礼?” 看到那双蓝眼睛里无法掩饰的紧张,田甜垂眼,顺着他的力道往机舱里走。 飞机起飞,云层渐渐遮住大地。 故国的一切被超越音速的飞机抛在身后。 田甜仿佛听到云层上有精灵飘渺的歌声: “悲歌可以当泣,远望可以当归。 思念故乡,郁郁累累。 欲归家无人,欲渡河无船。 心思不能言,肠中车轮转。” * 回到横滨那间神社,看到熟悉的景色,田甜漂泊不安的心竟意外宁静下来。 ——原来这陌生的世界里,还有她熟悉的角落。 中原中也牵着她的手,随意的穿过中堂,止步于花园。 在田甜茫然的注视中,中原中也掏出一枚戒指,单膝跪地。 “田甜,请嫁给我。” 阳光午后,夏日蝉鸣声声,英俊青年深情且真挚。 一片炫目中,田甜听到自己平静的说, “好啊。” ☆、缘起 田甜十岁时,曾经和双亲一起去日本旅游。 田甜的父亲精通日本文化,这半个月的旅途也因此妙趣横生。 懵懂的孩子跟着双亲的步伐,一同走过京都,游历熊本,上溯北海道。 在任性的绕日本岛一周后,一家三口的脚步在青森停留。 站在郁郁葱葱的森林外,田爸爸发出长叹: “日本的物哀之美,归葬于青森深处。古老的荒神传说,也曾在这片土地留下色彩。唉,可惜荒御神的传说还是太少了。” 田妈妈说:“荒神传说少,难道不是因为祂只代表了自然现象?你有时间替古人担忧,不如想想如何分开那个追在田甜身后的臭小子。” 田爸爸无奈扶额:“老婆,那只是个十岁小男孩而已,他的话什么都代表不了。更何况,田甜早晚会恋爱,结婚,和另一半长久相伴。你这样的态度可不正确哟。” 提起这点,田妈妈就伤心:“国内的骗子就爱胡说八道,一会儿说田甜前途不可限量,一会儿又说田甜会远嫁,终生不得折返。还口口声声要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养老?!要不是你拦着,我一定要打掉那个江湖骗子的头!” 面对怒气勃发的老婆,田爸爸苦笑,抬手摩挲女儿的头顶,低头谆谆教导:“宝贝甜甜,为了你师叔的小命着想,你长大后可千万不要爱上外国人呐。妈妈绝对不能接受你远嫁他方,此生不复相见。” 幼年田甜已初见成年后瑰丽到惊心动魄的姿容,她抬起精致的小脸,轻轻一笑: “放心啦爸爸,我选择留在神明身边谁都不嫁,这样就永远不会离开你们啦。” 田甜妙目一转,凝视着丛林深处,看着这沉睡的魔魅森林: “这是荒神生活的青森?看起来很不错诶。不过如果他在横滨就更好了,那里繁华又方便。 据说神明的巫女名义上是神明的妻子,所以神明的巫女都是不嫁人的?那我愿意长大后做祂的巫女。” 稚嫩的誓言消散在风中,父母只是哈哈一笑,谁也没有当真。 看完这处原始森林,观光之旅圆满结束。一家三口心满意足,乘上飞机离去。 古老幽深的丛林中,冥冥之中有存在睁开眼,长久凝视那个惊鸿一瞥,现在云层上翩然远去的孩子。 一念缘起,一眼误终生。 光阴流转,田甜和中原中也大婚后,蜜月的地点定在青森旁私人旅馆。 深夜月下,田甜从往昔梦境中醒来,抱着被子在夜色中孤坐,一时不知今夕何夕。 森林低声絮语中,她恍然忆起十岁时在青森随口许下的诺言。 “听说巫女是神明的新娘?” “”那我长大后要做荒神的巫女!” 小女孩许下荒谬的愿望,荒神却偏偏因此多看了她一眼。 一语存天真,一眼见钟情。 神明坠入尘世,为巫女生出人心。 * 人类口口相传的故事中,先哲曾这样叮嘱后人: 不可直呼神名。 不可对神明妄言。 更不可,对神明允婚。 被神明太多于钟情的人类,总会被幸福与爱伤害。